第922章留下彩霜

    吴夫子很是喜欢听妻子说起内宅里的种种，听得津津有味。
    得了妻子的吩咐，他忙不迭地围着炉灶转悠起来，夫妻二人互相配合帮衬，很快便将厨房搞得热气腾腾，很有烟火气息。
    南歌见丈夫忙得手都停不下来，不由得抿嘴笑道：“人家都说君子远庖厨，怎么你就不忌讳？”
    “什么君子不君子的。”吴夫子憨厚一笑，“咱们自家两口子过日子，哪里需要那些个酸掉牙的老说辞，你也不嫌闷得慌。”
    张罗出了一桌饭菜，夫妻俩带着孩子围着桌旁欢欢喜喜地用着。
    这会子南歌还不晓得，第二日一早便有个棘手的麻烦在等着自己。
    用罢了饭，这些收拾的琐事会交给另外采买来的小丫鬟料理，南歌带着闺女洗漱休整后，便睡下了。
    翌日一早天不亮，她便要起身回抚安王府忙活。
    天色朦朦，南歌一早就醒了。
    简单利落地换了一身清爽便宜的衣裙，又对着镜子梳了个简单利落的妇人发髻，只在青丝间戴了两只嵌宝银丝的珠花，既能体现管事妇人的体面，又不过分出挑。
    吴夫子也起身了，正忙着照顾闺女。
    见妻子已经收拾妥当，忍不住来了句：“你整日里的打扮得这样素净，上回过节给你添的首饰怎么没戴？”
    “我收着了。”南歌又用小篦子拢了拢鬓角两侧，笑道，“今日事情多得很，夫人回来了，少不得要看账理事，就说咱们府里后头那一片园子的打点，这会子也要看收成和支出，戴那么多东西在头上手上不累得慌么？”
    她抿唇一笑，“我这就去了，你妥当着些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吴夫子应下。
    南歌草草用了早饭，急急忙忙赶去了抚安王府。
    刚进了里头的偏门，却见艾妈妈迎面而来。
    “文瑞家的，可算找着你了。”艾妈妈见着南歌，松了口气，“就在方才，沈府送了人过来，我正想着无处安置，不知怎么办才好，夫人那边还在用饭呢，我也不便去打扰……”
    南歌一听，精神起来：“艾妈妈莫慌，人在哪儿呢？”
    等见到了对方，南歌微微挑眉。
    这人瞧着有些眼生。
    “你是沈府的丫鬟？沈府为何……送你来这儿？”她问道。
    那丫鬟身着一套青天水碧的衣裳，雪白为底，腰间束着一条殷红的带子，确实是丫鬟的打扮。
    她低着头，怯怯又不安道：“这位姐姐，我、我是沈府二房姨奶奶的丫头，我叫彩霜……是我们二奶奶命人把我送来的。”
    南歌虽没见过彩霜，但却听过沈府那头的事情。
    闻言，她立马心中有了计算。
    “你随我来。”
    她领着人穿过夹道，直奔内宅的燕堂而去。
    刚到院门外，就见陈妈妈正在查早起轮值的丫鬟们，她上前贴在陈妈妈耳侧说了两句。
    陈妈妈眸光一凛，朝着彩霜上上下下扫了一圈。
    彩霜被看得不敢抬眼，屏气凝神地立在当场，一颗心如打鼓般，咚咚狂跳。
    陈妈妈道：“夫人还在用饭，上午事情多着呢，不如……就先把人安顿在偏房里，等夫人忙完了再回话。”
    南歌轻轻颔首：“也好。”
    屋内，丹娘已经用了两碗红豆桂花的细粥了。
    这粥香甜细软，里头还搁了桂花蜜。
    从前她可不爱这甜滋滋的味儿，可如今这一碗却甜得恰到好处。
    她胃口大开，连带着身边的玉姐儿都多吃了半碗。
    母女二人相视一笑，又吃了半碟子蜜枣酥。
    玉姐儿笑道：“孙先生和乔先生也爱这味儿，娘亲，要么叫人给女儿装上两份，等会儿一齐带过去，也叫先生们尝尝。”
    “好呀，难为我们玉姐儿这般有心。”
    丹娘笑着捏了捏女儿粉润可爱的小脸。
    她不在的这段时日里，玉姐儿可谓进步飞速。
    别看玉姐儿年纪小，在兰心女学中的成绩可是一等一的出众优秀。
    原先有几个瞧她不顺眼的，如今也是个心服口服。
    再怎么不顺眼，也是要拿成绩说话的，都是高门世家出来的闺阁千金，总不能只会嫉妒，没点真才实学吧。
    人家玉姐儿虽年幼，可学问却出类拔萃。
    且她性子活泼又开朗，从不记仇。
    自打上回有姑娘请教过玉姐儿后，女学里就有不少同窗小姐与玉姐儿一道讨教，乔娘子见了都啧啧称奇。
    孙大家更是说，从未瞧见过这般和睦的，玉姐儿确实有点本事。
    早饭用完，丹娘让冯妈妈打点了要带的糕饼，又叮嘱了月好两句，便送女儿上了马车。
    玉姐儿如今出门，身边都要跟着婆子丫鬟，细数起来足有七八人。
    这是沈寒天给他闺女置办的。
    原本丹娘觉得用个三四人就够了的。
    可沈寒天觉得不够，就这七八人里还不算赶车的车夫，以及随行的家丁小厮……
    丹娘看久了，也就习惯了。
    姑娘家的出门在外，自然人越多越好。
    轻松愉悦的片段结束了，接下来就是忙碌的庶务打点。
    丹娘打起精神来，让一众早就等候多时的管事妇人婆子们进来，在那廊下齐刷刷站了几排。
    堂屋的四扇大门全部打开，与那入室而来的清风抱了个满怀。
    她坐在上首，手边是几卷堆起的账簿，一双眼眸沉静如水，不慌不忙地扫过去，底下众人俱安静有礼，依着丹娘从前的规矩，自外院起开始回话禀事，有条不紊，自有章法。
    忙活了大半日，总算告一段落。
    丹娘屏退众人，刚吃了两口茶，南歌便到了跟前，附在她耳畔说了两句。
    “什么时候送来的？”她眼眸微动。
    “今儿一早。”
    “叫她过来吧。”
    南歌应了一声，快步离去。
    不消片刻，彩霜就被带进了内堂。
    见着丹娘她立马跪了下来，磕了两个响头，急急忙忙就开口：“见过夫人，还请夫人收留奴婢……”
    丹娘摆摆手，南歌上前搀起彩霜，又让她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。
    彩霜在一片惶恐中等了半日，终于见着正主了，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。
    “是你家二奶奶送你来的？”
    “是……”
    “她可有说什么？”
    彩霜这才从衣襟深处摸出一封书信来交给丹娘。
    书信来自王氏亲笔。ωww.xＳＺＷω㈧.ＮēΤ
    丹娘拆开看了看，心中有数了。
    彩霜能活着回京，一是凑巧老皇帝病了一场，二是翁元雁不知何种原因，暂时偃旗息鼓。
    但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    既然翁元雁动了杀心，彩霜待在沈府就不安全了。
    王氏自己也要张罗一大家子，自认没这个本事护得住彩霜，这才求到了丹娘处。
    “你的身契已经送到我这儿，往后你就不是沈府的丫鬟，而是我的人，你可明白？”丹娘问。
    彩霜眼泪涌了出来：“奴婢明白，多谢夫人搭救。”
    又细细问了彩霜一些具体的问题，丹娘心中有数，便让翠柳把人带下去安顿。
    屋内重又一片安静。
    南歌上前，替丹娘轻轻捶着腿脚：“留下这丫头，夫人是有旁的打算么？”
    “好歹是一条命，也是沈府的人，既然我能救，那就救一次，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她送命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