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0章 圣意难测

    白萧满身大汗地走出皇宫朱红色的大门，脚步略显虚浮。宫门外，秦陌川早已焦急等候多时，见他出来，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。
    &#34；如何？&#34；秦陌川压低声音问道，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。
    白萧摇了摇头，脸色苍白如纸：&#34；先离开这里再说。&#34；
    两人迅速登上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。车帘刚落下，白萧就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般靠在车厢上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    秦陌川从暗格中取出一壶凉茶递给他：&#34；喝点茶水，定定神。&#34；
    白萧接过茶壶，仰头灌了几口，清凉的茶水滑过喉咙，总算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。他放下茶壶，手仍在微微颤抖。
    &#34；陛下知道了。&#34；白萧声音嘶哑，&#34；关于黎家旧案，关于当年先皇后和容贵妃可能都牵涉其中...他都猜到了。&#34；
    秦陌川眉头紧锁：&#34；陛下，什么反应？&#34；
    马车缓缓启动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掩盖了他们的谈话。白萧将面圣的经过事无巨细地告诉了秦陌川——从皇帝初时的冷淡态度，到他呈上密信后皇帝的震怒，再到那句意味深长的&#34；朕是君，你是臣&#34；。
    &#34；...最后他让我退下，说&#39；此事朕自有考量&#39；。&#34；白萧揉了揉太阳穴，&#34；我摸不准他的意思。&#34；
    秦陌川听完，陷入沉思。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，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和行人嘈杂的交谈，但这些声音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。车厢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。
    &#34；这位少年帝王...心思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沉。&#34；良久，秦陌川缓缓开口，&#34；他既没有明确支持你查案，也没有反对，甚至没有追究你私自回京的罪责...&#34；
    白萧点头：&#34；正是如此。若他坚决反对，大可当场治我的罪；若他支持，也该给我个明确的旨意。这般模棱两可...&#34；
    &#34；这才是高明之处。&#34；秦陌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，&#34；他不明确表态，就是在告诉你：查可以，但出了事你得自己担着，与朕无关。&#34；
    白萧猛地坐直了身子：&#34；你是说...他默许我查下去？&#34；
    &#34；不仅如此。&#34；秦陌川压低声音，&#34；他这是在试探——试探你的忠诚，也试探朝中各方势力的反应。别忘了，他才登基不久，朝中世家大族、先帝旧臣...各方势力盘根错节。黎家旧案一旦翻出来，朝堂必有大震荡。&#34；
    马车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，听潮阁据点的飞檐已在望。白萧透过车帘缝隙望去，夕阳余晖为那座雅致的三层小楼镀上一层金边，看似平静如常，但他敏锐地注意到阁楼窗口有铜镜反光一闪而过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，表示一切安全。
    &#34；还有一事。&#34；白萧低声道，&#34；出宫时严御史拦住了我，邀我去他府上商议。&#34；
    秦陌川眼中闪过一丝警惕：&#34；你去了？&#34；
    &#34；没有，我说改日再议。&#34；白萧摇头，&#34；我总觉得他对我太过热心了些。&#34；
    秦继而冷笑一声：&#34；严修远这只老狐狸，从来不做无利可图之事。他这么盛情邀请，背后必有文章。&#34；
    马车在听潮阁后院停下。两人下了车，早有仆役迎上来，秦陌川挥手示意他们退下，扶着白萧从侧门进入，径直上了三楼最里间的密室。
    这间密室四壁挂着京城与边疆的地图，中央一张红木大案上堆满了卷宗。白萧熟门熟路地走到窗前，拉上特制的隔音帘子，又检查了一遍门窗是否关严。
    秦陌川从暗格中取出一坛陈年花雕和两只白玉杯，斟满后递给白萧一杯：&#34；压压惊。&#34；
    白萧接过酒杯一饮而尽，火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，总算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。他放下酒杯，走到案前翻看那些卷宗——都是这些日子他们暗中收集的关于黎家案的资料。
    &#34；说说你的想法。&#34；白萧手指轻叩案面，&#34；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？&#34；
    秦陌川不急着回答，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他：&#34；你先看看这个。今早刚收到的，从北境八百里加急送来。&#34；
    白萧展开信笺，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，脸色越来越凝重：&#34；北境来的，此人到底是谁...&#34；
    不知为何白萧突然想起那日在黎家旧宅见到的那个身影，那人莫非真的是黎清远？可是，这怎么可能？
    窗外，暮色渐浓。白萧走到北境地图前，手指沿着边境线缓缓移动，最后停在一处关隘：&#34；黎家满门抄斩后，六皇子养在了贤妃身边几年，然后便去了北境镇守边关十年过去，当年的事早已变得模糊，他当真还会愿意为了黎家翻案吗？&#34；
    &#34；如今只能以静制动了。&#34；秦陌川接话，&#34；需要摸清陛下真正的意图才行。&#34；
    白萧转身，目光如炬：&#34；陛下模棱两可的态度就可以理解——他既想借我们之手查清真相，又不想公开与朝中旧党对立。&#34；
    &#34；正是如此。&#34；秦陌川点头，&#34；而且我怀疑，陛下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。&#34；
    白萧想起皇帝看到那封密信时的表情，那种复杂的眼神不像是初次得知此事的样子。他走到窗前，望着远处皇宫的轮廓，喃喃自语：&#34；莫非，他在试探我...看我是否值得信任。&#34；
    秦陌川走到他身旁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&#34；现在的问题是，我们是否要继续查下去？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。&#34；
    白萧沉默良久，终于转身，眼中已是一片坚定：&#34；查！不仅要查，还要查个水落石出。不仅是为了三丫，还有黎家那些枉死的冤魂，此案若不查清，我白萧愧对天地良心。&#34；
    &#34；哪怕可能得罪朝中权贵，甚至...危及性命？&#34；秦陌川直视他的眼睛。
    白萧苦笑：&#34；想我白家精忠报国，忠心耿耿，可是这些旧臣大家又何曾放过过我们，权力，利益，在他们眼中从来只有这些。&#34；
    秦陌川长叹一声，又给两人斟满酒：&#34；既如此，我们得重新规划。严修远那边暂时不要接触，我怀疑他已经被人盯上了。&#34；
    &#34；大哥有什么建议？&#34；
    &#34；两条线并进。&#34；秦陌川蘸着酒水在案上画了两道，&#34；明面上，你去找告老还乡的前刑部尚书杜大人，他当年参与审理黎家案，应该知道些内情；暗地里，继续查找证据。&#34；
    白萧点头：&#34；杜老尚书隐居在京郊青松观，我明日就去拜访。不过...&#34；他犹豫了一下，&#34；陛下那边...&#34；
    &#34；不必主动联系。&#34；秦陌川断然道，&#34；陛下既然说了&#39；自有考量&#39；，就是在等我们拿出更多证据。等有了确凿线索，再决定如何呈报。&#34；
    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，直到月上中天。秦陌川正要唤人送些吃食上来，突然神色一凛，抬手示意白萧噤声。
    &#34；怎么了？&#34；白萧无声地做口型。
    秦陌川指了指窗外——借着月光，可以隐约看到对面屋顶上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。
    &#34；有人盯上我们了。&#34；秦陌川压低声音，&#34；看来我们的行动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。&#34；
    白萧眼神一冷：&#34；哼，管他是谁？.&#34；
    &#34；阿萧，万不可意气用事，此事只能成不能败。&#34；秦陌川轻轻吹灭蜡烛，室内顿时陷入黑暗
    黑暗中，白萧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佩剑。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远比想象中危险的博弈——一边是深不可测的少年帝王，一边是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，还有严御史这样心怀鬼胎的人。
    而黎家旧案的真相，或许只是这场权力游戏中的一枚棋子。